【跟着夫君去渡鬼】
作者:乌柳 19.听雨楼 “等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司南忽悠着。 “为何不能给我解释一下?”净姝不解。 这……司南一时有些头疼,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眼,犹豫问道:“你当真要听?” 净姝点点头。 “咳,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。” 净姝再点了点头。 司南弯腰凑近她耳边说道:“就是不能人道的意思。” 净姝皱起眉头,揉了揉被他呼出来的温热气息弄得痒痒的耳朵,又问:“不能人道又是什么意思?” 这……司南一噎,当真没法儿解释了,再细说下去那可就是调戏她了。 “你回去问你娘吧。”司南诚恳建议。 净姝没说话,狐疑看着他,既然都开口解释了,怎的说到一半又不说了? “……” 看他吞吞吐吐,净姝实在好奇究竟,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? “你若说不出口,比划一下也行。” 司南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腿间,这要怎么比划? 司南想了想,又凑到她耳边,解释道:“就是把他变成了太监。” “你把他阉了!”净姝瞬时瞪大了眼。 “差不多吧。” “你就不怕三公主和覃家找你麻烦?” “他们不会发现端倪的,寻常大夫查不出问题,就算找了术士来看,也只会以为是女鬼寻仇,遭的报应。” 还能这样?他以为是女鬼切的吗? 净姝以为的阉了就是切了他那玩意儿,并不知司南说的差不多是什么意思,至于切了,她也只偶尔听人提过一句,并不知究竟,完全想象不到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。 见小姑娘不再追问,司南心中不由松了口气,庆幸对付了过去。 “今儿想去哪里?”走出大门,两人各自撑起一把伞,走进雨幕里。 净姝想了想,“去听雨楼吧。” 听雨楼是个茶楼,稍有些偏,与梧桐书院相邻,坐在茶室里,能听到隔壁学子的读书声,下雨天去最佳,室内茶香四溢,口齿生香,外头风景独好,伴着风声雨声读书声,颇有几分雅趣。 她未曾去过,只听表姐说过几句,现看着雨幕,不免想起了表姐说的那儿。 司南自是没有异议,只是低头看见她被雨水溅湿的裙摆,还是决定先行回去。 是他考虑不周了,只想着雨天阴暗,容易撞鬼,没想到她的身体情况。 两人回去,乘马车过去,只是九千岁的马车,着实招摇,人们远远看着九千岁的马车过来,就忙不迭让开了路,可见九千岁在百姓眼中堪比虎豹。 净姝撩开车帘看了看,转头问司南:“你怎会认九千岁做义父?” “我与他有父子缘份。” “九千岁在坊间传闻不太好。”净姝委婉提醒他。 司南点点头,“我知道,初初来时,我光是为他处理身边的冤魂都处理了半月。” “他杀戮众多,你帮他不是在助纣为虐?” “帮他也是帮那些怨魂吧,早些放下,早些投胎转世。” 净姝皱眉,不服他言,“你休要狡辩,你这分明是在偏帮自家人。” 司南笑,“他就算不是我义父,我也会帮他处理怨魂,渡怨魂入轮回本就是咱们要做的事。” “我们只能想办法渡化冤魂,不能帮其报仇杀人,不然因果就会落到自己身上,三驸马的事情就是如此,明知他罪孽深重,我亦不能取他性命,只能略施小计,让他难受。” 净姝还是想不通,“三驸马若是你好友亲朋,你怕是也不会对他施以惩戒了,那接下来就还有下一个,再下一个受害者,你就是在偏帮你义父,就是在助纣为虐!” 说话间已经到了听雨楼门口,许是他们来的早,店内客人不多,见九千岁的马车在门口停下,小二和掌柜赶紧出来迎客。 司南起身前,又说道:“在处理三驸马和我义父的事情上,我做的都是一样的,就是将怨魂渡走,不存在偏帮,这就足够了,至于出不出手惩治,这就是我与他的因果了,你可以这样想,我不惩治他是果,他是我义父便是因,因为他是我义父,所以我没有惩治他,这是不是情理之中呢?” 净姝觉得自己被他绕糊涂了,觉得他说的有理又没理。 看她一脸纠结,司南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,又说道:“行了,别想了,因果报应岂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,咱们渡魂救人,只求无愧于心,至于其他,自有上天定夺。” 说罢,就先行下了马车。 九千岁的义子大家都已经有所耳闻了,见他从马车上下来,大家伙都没有意外,然,净姝一露面,就让一些见过她的人意外了,其中柔嘉和柔曼更甚。 他们一进听雨楼的大门,便吸引了全场的视线,净姝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,担心会露馅,尤其她还在楼梯边上看到了柔嘉表姐和柔曼表妹,没想到她们今儿个也来了听雨楼。 想了想,净姝拉住一旁司南的袖子,脆生生叫了句哥哥,而后指了指一旁的人问他:“他们都瞧着咱们干嘛?” 大家伙赶紧收回了目光,柔嘉柔曼则赶紧放下了帷帽。 司南会意笑道:“许是将你认成净小姐了。” “就是你先前在春宴上碰到的那个净小姐?” “正是,我说你与她像双胞姊妹,你不相信,这回正好,你问问其他人就晓得你与她有多相像了。” 两人一唱一和说着话,净姝四下看了一眼,往前走到柔嘉表姐她们身旁,问道:“我看您二位最为惊讶,方才连帷帽都掀开了细瞧我,二位可见过净小姐?她真的长得与我很像吗?” 被她直白点出,柔嘉不由面上飞红,点点头,“小姐与我表妹净姝当真相像,隔远一瞧,连我们自家姊妹也差点认错,现下近观,小姐左眼上下有痣,我表妹并无。” “原来你们是净小姐的表姐妹呀,难怪最为惊讶,听你们这么说,我还真想见见她了。” 经柔嘉这亲表姐亲眼鉴定过,大家信了大半,只以为真的是长得相像。 解决了非议,二人上了楼上雅间,点了壶龙井茶,小二一走,净姝就赶紧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气,“方才可真是吓死人了。” 司南失笑道:“刚刚看你镇定圆场,我还以为你不怕呢。” “怎能不怕呢,万一被发现,我一家都要承受教养不善,不知廉耻的骂名。此番亏得我表姐在,她能一眼看出我面上细微之处的不同,若是别人,可是需要多费口舌了。只想着来这儿玩,倒是忽略了这处儿来玩的都是些熟面孔。” 净姝说着,不由又想起表姐她们,按理说,表姐最近不是要在家打点与邱央真的定亲事宜吗?怎的有空出来玩了? 20.茶花园撞鬼 正想着,小二送来了热茶,又另端了套茶具和茶叶来,说这是今年第一道新茶,若少爷小姐想亲自泡也可以。 薄如蝉翼的白瓷盖碗,衬着鲜绿透亮的茶汤,茶香飘了整室,光是闻这香味,看这色泽,就知是极品茶。 净姝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点头称好。 看她陶醉模样,司南也学着她的模样,尝了一口,确实不错,可是比起品茶,他还是更爱品酒。 一壶茶,司南喝了两杯,其他的全进了净姝肚子里,待喝完,净姝便开始自己泡茶。 司南坐她面前,看她手指纤纤,行云流水,一个愣神,竟看得痴了。 又喝了一杯自己冲泡的茶,净姝方才停手,捏了块小小糕点尝了尝。 糕点都是用各种茶做的,茶香浓郁,很是清新爽口,不差香满园的糕点,难怪这处儿这么受人追捧。 吃饱喝足的净姝可算是歇停了,捧着一杯茶水细抿,这时才注意起外面雨打屋檐,枝叶的声音。 风雨声中,夹杂着不时传来吟诵文章的声音,配着这一室茶香,莫名让人心静。 今儿待在这雅间里,应该不会撞鬼了吧? 如此想着,外面雨声渐小,读书声渐大,净姝起身打开窗户,视线透过被春雨洗刷的绿油油的树叶,遥遥看向远处的梧桐书院。 这边看去,能将梧桐书院一览无余,那边窗户大开,能清楚看见里面的学子。 早春还冷得很,尤其今儿还下着雨,冷风刮得不比冬日小,他们还真不怕冷,开着门窗温习。 难不成是借冷风醒神?磨砺自己? 净姝想着,不禁打了个寒颤,她光是这么站一小会儿,都觉得冷得不行了。 净姝正欲关窗,司南靠了过来,问她可看见了什么不妥? 净姝摇摇头,与他说起那些学子:“他们也不怕在春闱之前感染风寒,错过了春试。” 司南顺着她指的看去,随即又看了看隔壁雅间的窗户,问净姝:“这听雨楼当真只是个茶楼吗?” 嗯?什么意思?不是茶楼还能是什么? 净姝不明白他的意思,顺着他视线看去,看到旁边房间一扇扇打开的窗户,不由瞪大了眼,学子们不怕寒风,这些个小姐们也不怕么?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讲究呢? 净姝摇摇脑袋,“我以前不曾来过这儿,只听我表姐说过这处儿下雨天热闹,不少夫人小姐会来品茶。” “旁边梧桐书院在京城亦颇有名气,历年上榜人数颇为可观。”净姝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司南,她并不知开窗是什么意思。 司南琢磨一番,说道:“你在这儿别离开,我去寻人打听打听。” 司南很快离去,净姝又看了会儿,便关了窗,实在太冷了,她有些遭不住。 关上窗,饮了一杯热茶,方才将身体又暖过来。 一连好几杯茶水,加上之前的,可是喝了快一壶了,这会儿尿意袭来亦是意料之中,只是这还是让净姝不禁胡思乱想,琢磨着怎么偏偏碰上司南不在时候,不会又要撞鬼了吧? 胡思乱想间,她不禁又想起上回在竹林的事,那回也是去净房…… 净姝心里怕着,不敢独自去,只能夹着腿憋着,盼着司南回来。 寻常定是忍得住的,无奈今儿个实在喝了太多茶水,憋的实在难受,无法,只能硬着头皮去了。 在小二的指引下,寻到了净房,净房虽也是偏僻,但去的人络绎不绝,想来都是喝多了茶水。 看到这么多人,净姝就放心了,再顾不得其他,赶紧进了净房。 可算是解了这燃眉之急,只觉得通体轻松,走回去时,没有来时候的慌张,有心思近观园子里的美景。 这处儿园子也可谓是讲究,都是用各式各样的茶花布置,满园子花香,只可惜大雨压住了其香气,只有隔近了才能闻见。 瞧着艳丽的花儿,净姝有些心动,可竹林的事情她还尚有余悸,不敢一个人游玩,只想着待会儿拉着司南过来。 正想着,突听几声女子笑声传来,不多久,就见一群女子撑伞走来,各个生得貌美,衣袂飘飘,被身旁花儿雨儿衬得跟仙人一般。 听她们话语声,是一起来游园赏花的小姐。 净姝细瞧了她们一阵,都很面生,应该不是官家女子,大概是京城商家小姐吧。 眼看着她们嬉笑着走远,净姝赶紧追了上去,她们这么多人在,她不远不近跟着,应当不会有危险。 跟着小姐们在园子里转了转,净姝是越看越惊奇,这些茶花开得一株赛一株的好,竟连十八学士和赤丹都有。 这让净姝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,十八学士和赤丹可都是千金难得的茶花,更别说在这北地春寒之际开得这般艳丽,看来这听雨楼的老板定不是个简单人物。 瞧着这两株娇滴滴的鲜花,净姝有些激动,可想现在就去找表姐说说,让她也来瞧瞧,只可惜她现下是司琴的身份。 净姝心叹可惜,正想着,有人问道:“姑娘喜欢这赤丹?” 净姝下意识转头看去,就见一女子站在她身旁,正是方才那些小姐中的一个。 净姝点点头,“北地春寒,我还是头一次见开得这样好的赤丹。” “开得好都是有代价的。”女子幽幽说着,伸手抚向赤丹花朵。 染着艳丽寇丹的手指轻轻抚过花蕊,抚过花瓣,抚到其花托之上,红指甲轻轻一用力,花朵就掉了下来。 “你怎么把花摘了!”净姝顿时就怒了,这可是赤丹的花呀!然接下来的一幕,让她说不出话来了,花朵断裂之处,正不停往外渗出鲜血…… 花朵怎么会流出红色的血呢?净姝十分确定这是血,她已经闻到了血腥味。 净姝僵硬着身子看向身旁那女子,她轻轻抚着手掌里的茶花,表情说不出的怪异。 净姝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,就见她裙摆上也洇出了血渍,那个位置,很像来月事污了衣裙的样子。 血渍痕迹越来越宽,女子却无所觉,只看着手掌里的茶花,不停轻抚着,似在抚摸绝世珍宝一般。 “你……”净姝刚想出声提醒她衣裙脏了,她却突然伸手将花朵送到她面前来。 净姝一愣,下意识看向她手中的花,石榴红的花朵,不知何时成了血样的红色,越看越觉得妖冶。 “安小姐,您怎么了?” 净姝突然回过神来,下意识转头看去,是柔嘉表姐。 “表姐……”净姝本能唤出口,倒是把柔嘉吓了一跳,“你是姝儿?” 柔嘉糊涂了,再看了看她眼角的痣,想了想,伸手接了点雨水,抚了上去。 表姐这一抚让净姝彻底回过神来,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朵,是石榴红,并非血红色,净姝尖叫着扔了花朵,拉着表姐赶紧往外跑。 柔嘉被她尖叫声又吓了一跳,顾不得问她身份的事,赶紧问她怎么了? “有,有鬼……我又撞鬼了……” 此话一出,柔嘉也被吓着了,顾不得其他,赶紧与她跑出了园子。 21.听雨楼里的相看 两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奇怪了许多人,司南闻声赶来,忙问如何。 净姝见到他,眼泪顿时涌了上来,颤着声儿就要告诉他方才的事。 “怎了这是?可是有人为难你了?”司南先行打断,眼神示意她先别说。 净姝会意,颤着点头,说道:“方才去园里赏花,差点被条蛇儿咬了。” 闻声而来的掌柜忙忙致歉,这就招人去捉蛇。 三人回到房间,柔嘉和司南异口同声怎怎么回事? 柔嘉问的是她的身份,司南问的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。 净姝缓了缓神,平复一下,先对表姐说道:“表姐,此事说来话长,您先稍等。” 而后又对司南说了方才的事。 不待司南回答,柔嘉先行说道:“不可能,我不曾见到有一群女子,我只看到你一个人撑着伞进了园子。” 原来柔嘉那间房站在窗前正好能看到园子那侧的景象,她原是看着书院方向,不经意看见她一人走进园子里,因她和净姝长得像,她才多看了几眼,就见她这儿瞧瞧,那儿看看。 她想着这安小姐当真是心大,不带侍女,不带帷帽,一个人往偏僻处走,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? 柔嘉本不愿多事,可看她长得那么像自家表妹,实在是放不下,遂撑伞来寻她。 谁知刚看到她,就见她神情奇怪,像是在与人交谈,一面说着一面摘下了花,可她面前,分明一个人都没有。 柔嘉观望了一下,心下不免有些害怕,可瞧着她与自家表妹那相似的脸,还是忍着害怕,大着胆子拍了她一下,没成想她回过神来,就唤了她一句表姐。 “难不成我先前看到的女子都是鬼?”净姝有些狐疑。 “这不好说,具体还是要先行查探过再说。” 司南说罢,掌柜来了,说是已经把那条蛇打死了。 这让净姝有些吃惊,她信口胡诌的,难不成还真的有蛇? 司南先行应下,又问:“不知园子里的茶花为谁所种?我府上那些个茶花都还不曾开花,你这长势倒是个赛个的好,不知有何诀窍?” “安少爷有所不知,听雨楼的茶花和茶叶都是我们黄老板在郊外百花阁种好送来的,究竟如何生长小的也不知。” 与掌柜闲聊了两句,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来,待他们走后,司南让净姝取下一只耳环给他,净姝不明所以,但还是乖乖照做,取了只耳环给他。 司南拿上耳环,借口说她方才慌乱之际,掉了只耳环,去了园子里寻找。 等他走后,姐妹俩可算有时间单独聊聊了。 净姝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表姐,听得柔嘉连连轻呼,怎么也没想到姑父姑母会同意她和司南出来抛头露面。 “那魏家的亲事?” 净姝摆摆手,“此事以后别再提了,那天闹得两家好生没脸呢。” 说完自己的事,净姝不由得问表姐:“今日你怎和柔曼一起来这儿了?” 柔嘉下意识看了看一旁,凑近与她轻说:“我是陪她来相看的。” “怎么是你来?大舅母呢?” “大伯母你还不知,她向来恨死了这些庶子庶女。” “那也轮不着表姐你呀!四舅母,五舅母呢?” 柔嘉没说话,叹了口气,一副你知晓的眼神。 净姝忍不住叹了口气,净家人口简单,不似汪家子嗣众多,姐妹兄弟一溜儿能站满一个屋。 一众舅舅当中,大舅房里人是最多的,子嗣也最多,偏生大舅母又是个不能容人,对于这些个庶子庶女,大舅母是一点儿都不待见,她也是知道的。 二舅是柔嘉的父亲,他亦是现在汪家唯一的武将,跟随邱将军驻守在边疆,一家人除了柔嘉留在京城,由外祖母照料,一家人都去了边城,她母亲排第三,后头还有两个弟弟,四舅,五舅的孩儿暂且还小。 净姝心疼抱住表姐,抱怨道:“你的亲事尚还没定下,就来给她相看了,不知道的都不知相看的是她还是你呢,她们也太欺负人了,你也是心好,任由她们欺负,怎不去我家找我娘,她定不会推辞你的。” 听她这话,柔嘉狐疑问道:“你莫不是还不知这听雨楼的相看吧?” 嗯? 看她一脸懵懂,柔嘉赶紧解释道:“这相看并非寻常相看。” 说着领她走到窗前,打开窗,指点她往梧桐书院看去。 “榜下捉婿可曾听过?” 净姝点点头,这自是听过的,以前哥哥练武时还打趣过她,说练得一身本事,以后帮她从皇榜下捉个状元郎来做夫君。 “除了国子监外,属梧桐书院的声名最大,历年上榜人最多,与国子监不同,梧桐书院里的学子,大多是远方来参考,家境一般的书生,临时作靠在梧桐书院门下,一旦中榜,榜下捉婿,就算是庶女也嫁得。” 净姝微微挑眉,难不成这就是他们为何冒着寒风开窗做学问的缘故?是故意给这些小姐夫人看的? 柔嘉说着指点她继续看,“越坐得离窗户近的人,就说明是实力最好,最有可能上榜的。” 随着表姐解释,净姝心下是越来越明白了,家境一般的学子,朝中无人,就算中榜也难得个好差,对于结姻亲的官家,不会那么计较妻子是嫡是庶,前期他们只能仰仗岳家。 这法子对普通官家也不亏,庶女与其嫁给高门做妾,不如押押宝,万一押对了,女婿此后飞黄腾达,于自家不失为一番助力,就算没有押对,亦不过损失个庶女,两厢选择都是不亏的。 “大舅母本是要将其嫁与清河白家做妾,三姨娘求了大伯,才改了口来这边相看,也正是如此,大伯母才万分不情愿来陪她相看,装病躲了去。” 听得汪家一门的糟心事,净姝不由得扶了额,十分庆幸自家没有这等子事情。 此番说的有些久,柔曼还在另间房等着,柔嘉不便多留,姐妹俩约好改天再细细聊,便先行过去了。 表姐走后,净姝又看了梧桐书院好一会儿,能做到这样相看的,书院定是也知晓的,才会配合听雨楼来做。 说不定梧桐书院和听雨楼本就是一家,听雨是假,品茶亦是假,算计才是真的。 不过梧桐书院与她今天撞的这女鬼应该没关系吧。 净姝想着,司南回来了,忙问如何? “是花魂。” “蔷薇?”净姝只听过一种名叫花魂的花,是蔷薇的一种。 “此事有些复杂,我尚不能确定,需往百花阁去一趟,我先送你回去。” “我不用一起去吗?” “百花阁在城外山野处,一来一回怕是要很晚,别叫你爹娘担心了。” “那你小心些,我自己回去就行了。” “那马车留给你。” 两人从听雨楼分别,离开时候,净姝特意留意了一下表姐她们,她们也正要走,正在门口与一男子说着什么。 净姝牢记自己此时是司琴身份,并未上前搭话,径直上了马车。 倒是柔嘉见她一人离开,忍不住担忧看来。 净姝避过他人视线,朝表姐眨了眨眼,示意她放心,便放下了车帘,让马夫启程。 回到家里,正是午饭时候,吃着饭,与娘亲说了说上午的事,不成想娘亲一听听雨楼,神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,“以后不许往那处儿跑了,也别让柔嘉去了。” 【22、春闱泄题事件始末】 “这是为何?我瞧着那边还挺雅致的。” “那处儿不干净。” “闹鬼?”说到不干净,净姝下意识想到了上午的事。 “不是……”汪氏有些难以启齿,好一会儿才说道:“那处儿男男女女荒唐事多。” 原来呀,那处儿还不止表姐说的相看。 每年上榜的人总归是那么几个拔尖的,另有些水平不够的,知道自己争不过其他人,便动起了那些小姐们的歪主意。 待花言巧语哄得那些个大户人家小姐从了自己,生米煮成熟饭,一般人家为了遮丑,要么收了他做女婿,要么用银子打发了,总归是财色兼得了,自己没有半点损失。 也正因如此,现在那处儿去相看的大多都是一些求门路的庶女,一般正经嫡女不会往那边儿去相看。 净姝倒是没注意到这方面有什么不妥,也没谁来搭讪她。 汪氏伸手敲了下她脑袋,“你用作司琴身份,旁人只以为你与司南是兄妹,九千岁对外承认的只有司南,他们如何看得上你。” 净姝摸着额头,突然想起离开时,表姐她们正与一男子交谈,莫不是就是娘亲说的这种情况? 柔曼是庶女,柔嘉表姐可是汪家正经嫡女,又正是议亲的时候。 净姝突然又想起上回在汪家时,临走时候表姐突然与她说有预感亲事不大顺利,难不成…… 净姝当即坐不住了,赶紧让人往汪家跑一趟,看表姐她们安全回去了没有。 早知道方才该与表姐她们一块儿走的。 净姝懊悔不已,汪氏让她先别急,“娘亲是随口一说,只是告诉你一些内情,不至于就应验到柔嘉身上,这些事情都是几年前的事了,现在不一定有了。” “这种事情只会愈演愈烈,怎会消失呢?” “之前闹出过些事情,对于听雨楼大家心中都有疙瘩,心里都计较着,后又出过几回事,大家就更慎重了,根本不会让自家议亲年纪的嫡女往那儿去,以免坏了名声,是以此类事情就慢慢消失了。” 净姝一听娘亲这话,狐疑问道:“以前还出过什么事?” 汪氏见瞒不过,只好说道:“有些复杂,事关春闱试题泄露。” 什么! “我亦是听你爹说的,那会儿也是一个春天,我正怀着你哥哥,礼部忙着春闱,你爹亦忙的脚不沾地,可就在春闱考试前一天,皇上突然下令取消了。” “当时闹得满城风雨,大家都不知为何,只有咱们这些礼部官员的家眷知道,礼部上下所有官员都被带进了东厂接受调查,不少人被下了昭狱。” 听到昭狱二字,净姝又惊了下。昭狱现虽由东厂和锦衣卫共同把持,但绝大权利还是在皇上身边的红人九千岁手中。 当年父亲也进过昭狱,所以才对九千岁一直心有余悸?这就是父亲不让他们开书房那扇窗户的原因? 净姝将猜想说给母亲,得到了母亲的肯定。 “当时你爹从昭狱出来,被折磨得不成人样,差点就没熬过去。”忆起当年,汪氏也还是忍不住心颤。 “最后查出来是谁泄露的?”净姝迫不及待询问结果。 “是当时的礼部尚书之妻泄露的试题。” “她偷试题有什么用?” 汪氏看了看女儿,面上不由得有几分难堪,不自在说道:“她偷试题是为了其奸夫。” 什么! 原来听雨楼二十年前还不叫这个,原先唤作香飘十里,以茶声名远播,深得一众夫人小姐喜爱。 在其隔壁是家客栈,每到春闱时候,客栈里总是住满了外地来的学子。 尚书夫人就是在这儿遇见了那个和她大儿年纪一般大的少年。 两人都是好茶之人,初见亦是因茶结缘,而后越聊越投机,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。 初时,夫人只当他是后辈看待,常邀他到茶楼品茶,直到有一天,饮茶时,不慎打翻茶水,烫了小子一腿。 夫人赶紧唤人送他去医馆,他却是摆手拒绝,不想闹大,引人非议。 在他极力要求之下,夫人只好让随身侍女去医馆去买烫伤药来。 侍女一走,房间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孤男寡女,但因两人岁数相差甚远,本也没有什么,夫人只把他当做儿子一般的小辈看待,直到那人将裤子褪到脚踝处时,看到他腿间支棱起来的大东西,夫人才意识到面前这个是个本钱十足的小伙儿。 夫人有意唤小二来照顾,又被他用同样的理由拦了,他说不愿将此事闹大,不愿辱了夫人声名。 少年一口一句为了夫人好,听得夫人感动非常,瞧着他极力忍疼的痛苦模样,顾不得男女之防,先行用凉水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。 伤口近在眼前,那直挺挺的东西也近在眼前,视线不论怎么摆放,都避之不及。 少年痛苦嘶吟声加剧,且说腿上疼,腿间命根子也疼,问夫人能否帮他瞧瞧这儿可也伤着了? 命根子若烫坏了可不是小事,夫人犹豫再叁,终是在他痛苦呻吟声中,伸出颤抖的手,扶上了硬邦邦的那玩意儿。 捧着细瞧了一番,这处儿并无烫伤,少年却仍是说疼,说疼得厉害,让夫人再叁瞧瞧。 肉棒子在两手之中交替,白黏黏的汁液糊了夫人一手。 夫人虽已嫁作人妇,生儿育女,却还未曾这般细瞧过男子的这处儿,瞧着这乌将军,羞红了面颊,湿润了胯间,内里深处亦平添了几分难耐的痒痒来。 少年呼痛声渐小,夫人抬头问他如何,他将手落到夫人手上,不让夫人的手抽离开,说夫人这般给他抚摸着就不疼了。 夫人心下知晓,他这是起了爽快,才缓解了疼,于是乎,更加卖力给他抚慰起这处儿。 摸着摸着,少年开始得寸进尺,说让夫人给他吹吹,吹吹就不痛了。 入了套的夫人完全没有防备,想也没想就凑了嘴儿上去给他吹,一下,两下,越来越近,夫人自己尚没反应过来那大东西是怎么入了自己的嘴。 等她反应过来,少年郎一腔儿精水已经糊了她满嘴。 自这天起,品茶变成了品萧,从用嘴到用胸,再到夫人主动用湿淋淋的穴儿去套他那直挺挺,硬邦邦的大玩意儿。 夫人每日来给他缓解疼痛,主动扭着腰儿,扭着臀儿,用穴儿吃尽了他的精儿。 两人日日荒唐胡闹着,哪有时间温习功课,眼看着春闱的日子将近,少年向夫人乞求,求她帮忙偷取试题。 礼部作为主办,其尚书会在春闱前叁天拿到试题。 为了自己的小情人,夫人果真也豁出去了,将试题偷了给他,却不料他转手又卖了给别人,一传十,十传百,最终在春闱前一天被锦衣卫发现,上报给了皇上。 【23、被摄魂】 “后来才知道,那少年根本不是参考的学子,不过是个少爷的书童,奉他公子的吩咐来接近这夫人偷取试题,谁知他拿到试题后,瞒着少爷私藏了一份,转手卖给了其他人,这才闹了出来。” “这件事后,香飘十里就关门了,过了几年才换作听雨楼重新开张。” 汪氏说着,喝了口茶,润了润嗓子。 “有之前的例子在,听雨楼刚开张的那阵子,官家女眷都会避嫌不去,可架不住他那儿的茶好,慢慢地还是有人去了,至此,香飘十里的风头才算彻底过去。” “至于相看的说法,是最近几年才传出来的,只因梧桐书院搬迁到了其隔壁,此地利人和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起来。这几年出过几起小姐被心怀不轨之人诱骗的事情,但都没闹出太大风浪,私下里和解了,没闹到台面上来。大伙儿心里清楚,所以如今只有庶女才会去那边相看。” 听娘亲说完,净姝不免叹了口气,说到底还是有利可图,才仍旧有相看的事情存在吧,不过娘亲所说的当年事似乎和她今儿见到的鬼没有关系。 正想着,那边差去汪家的人回来了,说表姐她们已经安全归家,看来是她想多了。 “这下你安心了吧。”汪氏说着,站起身,准备离开,也让净姝赶紧回房歇个午觉去。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大雨来了,雨打屋檐的声音甚是扰人,却不耽搁净姝的睡眠。 只是睡去不多久,雨声越来越大了,就像打在耳边似的…… 净姝正想问六艺怎么回事,就觉得有雨打在了她身上,吓得她打了个激灵,赶紧睁开眼,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卧室里,而是在个花园子里,左右都是花,自己也成了朵花。 怎么回事?净姝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突然加剧的急雨打晕了头。 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真的不能再真了,一点儿不像是在做梦,净姝不免有些慌张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 正想着,有人撑伞而来,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。 他逐一看过每一株花朵,动作很是轻柔,净姝想要呼救,可花儿没有嘴巴,她只能借着风雨的助力,疯狂摆动身体,企图吸引老人的注意。 老人走到她面前来,似看出了她的不同,有些意外,喃喃自语道:“奇怪,这株雪塔我还未曾附魂,怎的就开花了?” 净姝霎时僵住了身子,想起之前司南说的花魂,莫不是这些花都被附上了人的魂魄,才开得这样艳? 正想着,就听老人高喊:“叁郎,拿花簿来!” 净姝一惊,一旦他确定这株花没有附魂,岂不是就会被发现了? 许是风雨声太大了,老人一连唤了几声,那叁郎都未曾回应,老人只好自己回去拿花簿。 老人一走,净姝便赶紧再行挣扎,企图从花里出来,可不管她怎么摆动都无济于事,心慌意乱之际,她只能在心里狂呼司南救命。 老人很快折回,拿着簿子看了许久,喃喃道奇怪。 “难不成是自主开花的?”老人说完,随即又否定了,连盆带花带进了屋里。 眼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符咒,拿到她身旁,就要点燃,净姝吓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,颤得身上花叶乱飞,这下不用符咒也知这上头定附了魂魄了。 “你是何人?”老人厉声问道,全然没了刚刚的慈祥姿态。 净姝没有嘴,哪说的出来,只能不停摇摆身子,老人见状,双手掐诀,就要念咒,突然门外走进一人,“师父,有客来了。” “不见。”老人正忙着确定净姝身份,当即回绝了男子的话,这男子,想来就是他方才唤的叁郎了。 “师父,不能不见,来者是九千岁的义子。” 是司南!净姝顿时激动了,摇摆得更加欢快。 老人看不出净姝的意思,并不知她从方才害怕变做了激动,整了整衣袍,便随徒弟去了前厅。 老人走后,净姝又为难了,该怎么让司南发现她在这儿呢? 净姝花枝乱摆看了看周围环境,她连花带盆被放在桌子上,根本不能移动位置。 想了一圈都没有头绪,净姝不免有些着急,等下司南走了,可就彻底完蛋了。 为难之际,外面忽然有人声传来,声音由远及近,净姝瞬时就听出那是司南的声音,赶紧挥舞枝叶,用叶子去够桌上的茶杯。 软趴趴的枝叶无力扫过茶杯,发出一声细响,几不可闻的声音并没有引起门外人的注意,他们很快从门口过去,似乎是往后面的花园子去。 净姝急得快哭出来了,只可惜此时她想哭都哭不出来。 枝叶乱舞,两个茶杯互撞了一下,瓷器清脆的声音不算小,净姝顿时又来了精神,只可惜司南已经走远。 净姝歇了歇,又继续用枝叶去勾茶杯,努力将其拖到桌子旁,只等着司南再次经过,将杯子推下去。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,净姝已经快累瘫了,软趴趴地搭在花盆沿上歇息,却不料没等来司南,先等来了那叁郎。 叁郎是来拿花簿的,花簿就摆放在花盆旁边,他拿就拿了,临走偏又多手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出来的茶杯又放回了原处。 净姝被他这行径气得直冒烟儿,舞动枝叶就去打他的手,把叁郎吓得够呛。 叁郎很快反应过来,问她:“你可是想喝水?” 不等她答,他又自言自语回答道:“这茶水你现在可喝不得了,只能喝天上降的甘露。” 叁郎说完,将她连花带盆搬去了外面,放到了外面雨淋得到的地方,抚了抚她奄奄的枝叶,轻轻说道:“你附魂多久了?还没适应吗?” 净姝不能回应他的话,他只能自言自语劝慰道:“做花比做人好,尤其是名花,被人捧在手里照料着,风吹不着,雨淋不着。” ……净姝无语,这不是就在淋雨吗? 叁郎还想说什么,就听那边传来几声着急忙慌的呼喊声:“来人呀!叁郎!” 是刚刚那老人。 只见他一路呼喊救命,一路连滚带爬跑过来,后头司南背着手,闲庭散步跟着,就那般看着他狼狈逃跑,在他身旁,另跟着几个人,面上青筋布满,浑身发绿,瞧着很是吓人。 叁郎看不见那可怕的人,只看得见狼狈逃跑的师父,赶紧迎上去扶起他,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? 老人指着司南,哆嗦着解释:“他……有鬼……” 老人说得语无伦次,让人摸不着头脑,司南双手一摊,说道:“这不是你经手过的鬼魂吗?怎的还怕上了?” 司南话音刚落,面上突地凝重起来,快步越过他们师徒二人,走到疯狂摇摆枝叶的净姝面前,“你怎么被摄魂到花身上来了?” 净姝摆摆枝叶,她也想知道为何呢。 没得到她的回应,司南突然想到什么,转头看向那几个可怕的人,“是你们干的?” 那些人纷纷摇头,并不知究竟。 “此事我待会儿再和你们算账!”司南说罢,抬手掐决,净姝只觉眼前一花,就从花里出来了。 雨点透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,方才待过的雪塔,已经枯萎。 司南从怀中拿出块玉佩,将她魂魄锁进玉佩,随即处置起那师徒俩。 【24、痴心种花人】 黄老板师徒二人一老一小,并不难对付,司南很快将其拿下。 一切还要从听雨楼初初成立说起。 当时听雨楼还叫做香飘十里,以茶闻名。 那时老板是两个人,两个人曾被称作京城茶界双绝,一个泡茶是一绝,一个种茶是一绝。 两人搭档,短短几年之间就让香飘十里誉满京城,成了众位爱茶人士的心头好。 奈何后来出了试题泄露一事,香飘十里成了恶媒人,也受了连坐,茶楼上下都被抓进了昭狱审问,两个黄老板只活了一个。 此事过后,活下来的黄老板将店面卖了,心灰意冷回了乡下种茶,一直到几年后有个茶友寻上了门,来求他出山。 他一再推拒,奈不过茶友再叁邀请,加之他也遗憾当年香飘十里那样结束,遂答应了他。 香飘十里改做了听雨楼,老板从两位黄老板,改做了黄老板和王老板。 黄老板发愿要重复香飘十里当年辉煌,以慰老友黄泉之灵。 功夫不负有心人,短短几年间,听雨楼便又成了京城里叫的上名号的茶楼,然而这一切等梧桐书院搬迁到隔壁后,又慢慢变了味。 黄老板操劳在茶树林里,在百花丛中,平日里除了送茶花和茶叶来听雨楼,一般时候都不曾过来,等他发现听雨楼异样,已经为之晚矣。 有香飘十里的前车之鉴在,黄老板一经察觉,就赶紧通知了合伙人王老板,谁知王老板却不以为意,还让他别多管,安心种茶就是了。 后来才知道,王老板早已和人狼狈为奸,算计起了这桩新买卖。 瞧着听雨楼又走上香飘十里的老路,黄老板痛心疾首,却是无法阻止,只因当年与之商定合伙时,两人商定,黄老板只需种茶,其他的全权由王老板负责,如今黄老板想拦都无法。 黄老板想离开听雨楼,又舍不得自己一番心血,此番纠结当中,园子里的赤丹突然开花了。 这盆赤丹是黄老板当年带来京城的,自到京城之后,便再未开过花,听雨楼上下都知道。 北地春寒,就算是春天,赤丹都不一定开得了花,更何况现还是深冬季节,这完全无法解释。 黄老板翻遍古籍也没找到合理的解释,直到有天晚上,他累极趴在书案上睡了,迷糊间他梦到了一个男子,男子说他叫方都,是隔壁书院的学子,他希望黄老板能把赤丹送去工部刘大人家里,让其叁小姐瞧瞧。 梦很混沌,却真实的不行,黄老板想了想,依着梦里的线索去打听了一下,才知道,这个刘叁小姐之前也是听雨楼的常客,近日定了亲,就不曾再来过听雨楼了。 想着梦里的托付,黄老板想法子偶遇了去寺里祈福的刘叁小姐,将赤丹呈给她看,谁知她一看赤丹就掩面哭了起来,一边哭一边道:“晚了……晚了……” 刘叁小姐哭过一场便走了,黄老板却还是不停地做着那梦,梦里男人让他将赤丹送与刘叁小姐看。 黄老板被缠的不行,便又去了一次,然,这一次刘叁小姐见也没见,就让人打发了他。 刘小姐如此态度,梦里的书生却还是每晚送梦来,让他去寻刘叁小姐。这梦一直持续做了半年多,赤丹花也开了半年多,不曾败落,十分古怪,他还不曾见过花期这般长的花。 一直到那天,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,工部刘侍郎嫁女,刘叁小姐成亲之日,他最后一次梦到方都,知晓了方都与刘小姐的故事。 方都是江南一个小县里的书生郎君,他们那儿到处是茶山,方都自小就跟着爹娘种茶采茶,来到京城参加春闱,入住梧桐书院,便时常到隔壁听雨楼里喝茶赏花。 在这儿他认识了同样爱茶的刘叁小姐,两人志趣相投,一见如故,一壶茶亦能聊到天外天,山外山去。 在一壶一壶茶,一朵一朵花中,两人互生了情愫,然,两人身份实在悬殊,方都又在春闱中落了榜,刘家人哪能允许自家嫡出叁小姐嫁给他。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,刘叁小姐说:“等听雨楼那盆赤丹开花,我就跟你走。” 刘叁小姐话未明说,但两人都知道这句话已是诀别,听雨楼常客都知道,这盆赤丹随黄老板来京城几十年,都不曾开过花。 方都也知道刘叁小姐的意思,但心里就是不愿相信,只想着让赤丹开了花,就能和叁小姐长相厮守,白头偕老。 他跑遍了京城所有有名的花匠家里,都不曾寻到让赤丹马上开花的法子,见他如此痴狂,一个好心人指点他要不要去寻奇人问问有无法子,说哪个哪个半仙娘娘有枯木逢春的本事。 方都听得指点,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,没成想还真的问到了,只是这个法子,需得用人魂魄做引,用人身体做养料。 方都彻底魔怔了,虔诚的献上自己的灵魂,将自己的血肉埋入了赤丹的花盆里。赤丹终于开花了,刘叁小姐却与别人定亲了,他终究是晚了一步。 梦醒之后,黄老板打听到了那半仙娘娘那儿,也拿到了那个花开不败的法子,他种了一辈子的花,种了一辈子的茶,从没想过原来人的血肉和灵魂都能做花的养料,于是他想,既然人的血肉魂魄能养出极品花,令其花开不败,那能不能用来种茶?能不能种出更极品的茶来? 这个念头一经起来,就彻底压制不住了,黄老板也魔怔了,想着这个,听雨楼的事也不管了,全权交由王老板,他一心扑在了百花阁里,扑在种植极品茶上。 第一个被他杀害的女子是他的丫鬟红燕,他问她愿不愿意将命给他,她说:“奴婢的性命早就是主子的了。” 她既然如此说了,那他就不客气了,捂住她的嘴,刺穿了她的胸膛,利刃直插进她胸前的高耸,扎在她跳动的心上。 那一树茶,他喝出了女子的香甜滋味,也喝出了每日劳作的辛苦疲惫滋味,他才知,原来不同的人用作养料,种出来的茶味道会不同。 他种茶向来追求极致,追求完美,于是他开始为茶树寻找最好的养料,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。 善人比恶人好,年轻的比年老的好,先让其附到茶花上一年,做一年的花,再附到茶树上去,茶味会更醇厚。 净姝在玉佩里,听得黄老板交待,不禁苦了脸,上午喝的茶都是尸体种出来的…… 她此时才发现,那些浑身发绿的魂魄,面上错综复杂的并非是青筋,而是树木根茎。 【25、被夺舍的净姝】 黄老板师徒二人被司南拎去了衙门报案,交待一切,根据花簿上记载,他们共杀了近乎百人,都是被黄老板看中了某一特质,被其诱拐杀害。 司南录完口供从衙门出来,没着急再回百花阁渡化怨魂,而是赶紧去了净家。 净家此时全家上下正闹得人仰马翻,看到司南上门,忙问他怎么来了?可看见净姝了? 司南一听,面上大变,“坏了!” “究竟怎么回事?”汪氏赶紧问他。 今儿午睡起来,就听六礼来报说净姝一觉醒来脾性大变,连她和六艺都不识得,不待弄明白,她独自一人就冒雨跑出了府,六艺追也没追上。 汪氏差了所有下人出去寻找,也没有消息,想着要不要上衙门报案,可又怕报案闹大事情会坏了女儿名声,一时间纠结万分。 “难怪会被摄魂,这是被鬼夺舍了。”司南说着赶紧拿出存有净姝魂魄的玉佩,让人打盆水来。 司南捏着玉佩施诀,净姝只觉得他口诀声震耳欲聋,震得她脑袋都晕了,混沌之际,只觉被水流抚过面颊,她就看到了自己浑身湿漉漉地在另一个地方,正与一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说着什么。 净姝当即暴躁了,这人霸占着她的身子,竟这么不自重,没穿外衣不说,还淋得浑身湿漉漉,里头红肚兜都瞧得见颜色了,还和个男人独处一室,要是闹出去,她算是别想嫁人了! 净姝不知她看到的这一切,其他人也能透过水盆看到,暴躁得不只有她,她爹娘和哥哥各个拍起了桌子。 司南亦是怒火滔天,偏生还要克制着,继续施诀。 听着司南的声音,净姝只觉自己重合进了那个正在说话的自己当中去,然而只一瞬间,她就被挤了出来。 盆里的水,水波荡开,净姝眼前一黑,又回了玉佩之中,只听司南问她:“刚刚那一瞬可有什么发现?” 那样短短一瞬间,能发现什么? “那男人说话的声音不是京城口音,应是外地来的学子。”净姝犹疑说道,并不十分确定。 净姝说话的声音,只有司南听得到,汪氏见他和玉佩说话,有些不解,不免心急催促,问他能不能找到净姝。 司南没有回答,抬头反问她:“外地来的学子一般会住在哪家客栈?” “状元楼!”净煜先行插话回了,净父随之附和:“正是,状元楼是客栈酒楼一体,因名字彩头好,每每春闱都会住满各地来的学子。” “肯定是那儿没错!那儿离听雨楼和梧桐书院也不远。”净煜说着就往外跑了,司南让净父净母放心,随之跟上净煜。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,两人都顾不上打伞,反正身上早就湿透了,司南是因为去城郊处理百花阁一事早就湿了衣袍,净煜则是方才在外寻找妹妹时弄湿的。 两人运着轻功,脚底生风,不多久就到了状元楼门口。 此时正是饭点,大堂坐满了人,都是书生模样的打扮,一进门就听有个喝醉的书生在高喊:“世风日下!” 仔细一听,算是确实了净姝的肉身在此,他们都在谈论刚刚有一女子,衣衫不整,近乎赤裸闯进来,说定是个不知羞耻的浪荡货。 净煜听得额上青筋猛跳,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的舌头都拔了。 司南略略一思索,让净煜先在外面等着,他一人上去寻找,只说刚刚那是司琴,在听雨楼被歹人所诱而来。 净煜无法,只能强忍怒气,在外面等候。 司南抓过一个小二带路上去,故意闹出动静,引来大伙儿的注意。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,齐齐抬头看向楼上,只以为是捉奸。 到门口,司南没有立即进去,先行挥退小二,而后才踹门进去,就见那男人伏在净姝身上,两人拥着,差一点儿就要亲上。 两人被他吓了一跳,齐齐看来,问:“你是何人?” “是你大爷!”司南呸了一声,将男人从净姝身上拉开,对着他嘴就来了一拳,当即让他见了红。 女人赶紧拉他,被司南反手掐住了脖颈。 “我们好心渡你,你竟恩将仇报。”司南说着,咬破手指,抬手在她眉间画上一道符,女人就痛苦不堪地嚎叫起来,不多久,一道青烟似的从其眉心中间飘出,被司南伸手拿住,收进了袖子里,随之将玉佩放上她眉心处,再睁眼,已是净姝本人。 司南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。 净姝回过神来,赶紧护住胸前,气的不行,忙问司南:“夺我身体的那人呢?” 司南拍了拍袖子,“这儿。” 男人见状,知道他们并非常人,赶紧上前求饶:“意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,还请二位高抬贵手。” “她是鬼迷心窍,那你呢?明知这不是她的身体,还敢动手动脚……”净姝一边说着,一边用手背擦嘴,面上又生气又委屈,这下算是什么清白都没了,身子被那么多人瞧了去,还不知被这陌生男人做过什么荒唐事。 净姝越想越委屈,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。 “小生……小生愿意对小姐负责。” “呸!你想得倒美!我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会嫁给你!”净姝一时哭得更大声了。 “确实想的挺美,看来我刚刚那一拳打轻了。”司南伸手抓住他的前襟,抬手对着他肚子又是两拳,顿时叫他口吐鲜血,疼得说不出话来。 见他连吐几口鲜血,净姝算是消了些气,赶紧拉住暴怒着还要挥拳的司南,“算了,别闹出人命了,咱们快走吧。” 司南松了手,随即将她打横抱起来,用自己宽大的外袍将她整个儿罩住,抱出了门。 下楼时,司南故作生气骂道:“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,情愿你这么为他,竟还敢违抗义父的话,今儿的事若让义父知道,这些所有见过你的人,都得往昭狱里走一遭。” 司南说着,故意将九千岁的令牌掉在地上,一旁小二赶紧捡起,擦干净递给他。 全场又安静了,不同于方才的好奇,这回是害怕,害怕被牵连。 净姝躲在他怀里,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,听着他的心跳声,控制不住心跳加快,然而最终只能在心中深深叹息,如今清白被辱,为他亲眼所见,如何也不可能和他进一步了,枉费先前她还处心积虑将拜师改成做交易的合作关系。 【26、青梅和竹马】 此事净姝不曾说与任何人听,她怎么也忘不了当初在竹林里,他那个满是酒香的怀抱,尽管心中百般告诫自己不能动心也无济于事,该想的还是会想,所以当解除误会之后,他让她拜入他门下,她才会拒绝,她担心一旦与他成为师徒,便不能够在一起了,只想着用合作关系与他先接触接触,谁知不过几天,就打乱了她的如意算盘。 状元楼外,净煜见他们出来,赶紧上前迎,就要接过他怀里的净姝,司南却不放手,让他从后门进去,去把那被他揍得头破血流的臭小子偷偷带回去,还有事情要审问他。 见妹妹无事,净煜已然放心,听司南的话,二话不说就去了状元楼后门。 “此番是我疏忽了。”路上司南与她轻言。 “怪就怪我倒霉吧,或许我本就是要青灯古佛一世的人。”说到此处,净姝不免抹泪抱怨起:“初见时,你给我看相,分明说我姻缘无碍的,怎么没瞧准?” 司南低头看了眼躲在他怀中的小人儿,说道:“缘分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,你自己没注意到。” “是哪个?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吗?” 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 莫不是你吧?净姝心里想着,此时却不敢问出口,可恼着又抬手擦嘴。 小小嘴儿已经被擦拭得又红又肿,隐隐见血丝,可她却还是擦着,疼也擦着。 “别擦了,都破皮了。” “一想起被他亲过,我就难受。” “不是没亲上吗?” “谁知道咱们进去之前他们有没有亲过,说不准还……”还做过更过分的事…… 净姝又忍不住落起泪来,哀叹着自己的清白。 “应当没有,衣裳不是还好好穿着的。” 这倒是。净姝收了收眼泪,伸手摸索身上,检查有无异样。 回到安府,司南翻墙送她过去隔壁,将她交由等在那儿的净家父母,而后便回了自己房间,处置起那女人的魂魄。 女人唤作意娘,是西北人氏,与方才那男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。 男人唤作林深,书香世家,家里开了家书院,意娘家则是开武馆的,祖辈几代都比邻而居,一文一武,是当地为人乐道的两家。 意娘从小习武,虽说武功不算特别好,但一般防身是足够的。 这几分拳脚功夫,让她有别于其他女子,也比其他女子多了几分大胆,大胆到敢假扮书童跟着林深来了京城。 起因是那天她听书院的人与林深笑闹说榜下捉婿,说林深一表人才,一经中榜怕不是会被京里的小姐看中,捉去做女婿。 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众人不知这番言谈,让意娘心生警惕,深怕自个儿竹马被别人捉了去做郎君。 林深启程当天,意娘留了封信给爹娘,偷摸摸跟着林深也出了城。 林深不知后面跟了条小尾巴,一直到下一个地方歇脚的时候,她主动现身,才知她跟了出来。 林深劝说不过,无奈只得同意她跟着,让她扮作个小书童跟着。 进京这一路上,两人同进同出,同房而眠,感情突飞猛进,一个春雷轰轰的夜里,胆子大的意娘,钻进了林深的被窝里,懵懂的少男少女,互相拥着抱着,嘴儿缠着,腿儿也缠着,在雷声,雨声当中,两人摸索着成了一体。 姑娘的处子血蹭了满床,少年的童子精灌了姑娘一肚子。 此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,香艳了一路。 到京城后,两人在状元楼住下,林深跟随大家挂靠进了梧桐书院,白日里需要去梧桐书院学习,意娘跟不进去,便恢复了女装,扮作一般小姐,天天往一旁的听雨楼里等他。 那天午后,她去后院小解,碰到了送茶而来的黄老板,好奇去看了看,与之交谈了几句,殊不知,就这几句话,让黄老板对她起了歹心,他想试试会武功的女子种出来的茶会是什么滋味。 黄老板故意接近她,做出和蔼亲切老爷爷的模样,让她慢慢失了防范,将自己的一切都不知不觉告诉了他。 而后故意设计,让她觉得林深与其他小姐有染,引她和林深吵架,等他们大吵过之后,他又出来假惺惺安慰,趁机在她茶水里下了药。 等她再醒来,已经成了他园子里的一朵花,她那时才知道一切都是黄老板的设计。 黄老板故意引她和林深吵架,而后留下一封模仿她笔迹写的信,只说她先行回去了。 林深不疑有他,只以为她闹脾气了,又觉得她有武功傍身,不会出事,遂也没有去找,只以为她先行回去了。 这事都是黄老板告诉她的,为了让她死心,还告诉她,只要她乖乖听话,到时就把她搬去听雨楼,可以有机会接近心上人。 为了林深,她忍气吞声,百般配合,终于换得黄老板的承诺,将她移进了听雨楼的园子里,然而每每看到心上人,她除了狂摆枝叶外,再不能做出其他动作。 她本以为等春闱结束,此生两人便再不能相见,不料净姝的出现,让事情有了转机。 那天她也不知道为何,赤丹花朵被净姝摘下,她的魂魄就从花里出来了,她本想去找林深,但却不受控制地跟着净姝回了家,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,她可以附上净姝的身体,借她身体重生和林深在一起。 她真的相信了,看着净姝睡下放松之时,将她的魂魄挤了出去。 重新做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,她欣喜若狂,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林深,激动之下,她忘了还要遮掩身份,甚至连外衣都忘了穿,径直跑出了门,冒着雨跑去了状元楼。 “此事是我对不起净小姐,用她的身子与林深做了亲密事。”意娘主动谈起方才的事,“事到如今,怕也只能委屈净小姐嫁与林深了,你们放心,我已经死了,不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,林深学富五车,相貌英俊,想来也配得上净小姐。” 【27、痴情娘子负心郎】 司南嗤笑一声,轻嘲道:“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,死了也要给他铺路。” “若我猜的没错,方才我用她的魂魄施法探你踪迹的时候,你就察觉到了吧,知道我们马上就会寻来,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霸占她的肉身,所以临时和林深做了决定,只要用净姝的身体和他发生点什么,坏了净姝清白,他就能成为礼部侍郎净大人的乘龙快婿。” “怎么可能!”意娘极力否认,但心虚模样是如何也藏不住的。 “你就不曾想过,这么为林深值得吗?”司南问完,并没等她回答,便解下腰间装酒的葫芦,将其装了进去。 他们说话间隙,净煜抓着林深已经回了家里,那边林深亦交代了一番,说与净姝已经有了肌肤之亲,将汪氏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就厥了过去,赶紧掐人中才又唤醒。 汪氏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千万防备女儿清白,竟还是疏漏了,一时间捶胸顿足,懊悔不已,更是埋怨丈夫要同意净姝与司南胡闹,如今可怎么是好? 净家人怨怼之际,林深主动说道:“此事错在小生,小生愿意负责……” “负责?你凭什么负责?你也不撒泡尿照照,你凭什么觉得配得上我妹妹?”净煜当即炸毛了,若不是父亲拦着,怕是林深那俊俏脸蛋会更加灿烂。 顶着净煜凶狠神色,林深不怕死继续说道:“虽说其中有误会,但小生毕竟与净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,净小姐再难许配其他人家……” “出家做姑子我也不嫁给他!”洗漱一番过来的净姝正好听见他这番话,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。 净姝话刚落下,司南亦正好跨门进来,且说道:“你们何等肌肤之亲?不就是抱了一下吗?若这算肌肤之亲,那负责的轮不到你,我早在公主府就抱过她了。” 司南的一番话让全场都愣了,净姝并没将那事告诉其他人,听他提起,霎时羞臊,面上红晕乍起。 “当然不止,还……”林深还想说什么,被司南先行打断说道:“你可想好了说,意娘可都交代了,要有假话,怕是今儿个别想走着离开净府。” 司南话音刚落,净煜配合着捏紧拳头,在他面门前挥了挥。 林深被吓得后退了一步,但还是大着胆子说道:“不止抱了,还亲了。” 林深一面说一面看向净姝的嘴,大家的视线随之看去,看到她微微红肿的唇儿,确实像是被人蹂躏过的,一时间净家所有人面色都变得更难看了,只有司南轻笑出声。 司南解下腰间的酒葫芦,轻嘲说道:“这就是你至死忘不了的男人?你为了他离家出走,为了他甘愿做书童,给他做没名没分的暖床丫头,到头来你只是他飞黄腾达路上的一颗棋子,你被我收走,他不曾关心你会不会魂飞魄散,甚至不曾关心你在哪里,现在如何了,他如今只在乎能不能成为净大人的乘龙快婿。” 随着司南的话,他手中的葫芦明显颤动了起来,司南轻轻一点葫芦口,就听一个女声传出来:“林深……” 其哀怨之气,让房间顿时冷如冰窖,林深心虚了,瑟瑟发抖辩解:“意娘,这可是你的主意,是你让我这么做的!” 事情正如司南所说那般,他们用水镜探灵前不久,意娘正和林深解释自己身份。 林深并不信她所言,只以为是谁设计捉弄他,直到她说出二人只有彼此知晓的亲密事,方才信了大半。 正说着,司南探灵过来,被意娘察觉,意娘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追来,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霸占净姝身体,心里便起了个念头,将刚刚所见所闻告诉林深。 两人常混迹在听雨楼,对里面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,听得面前人是礼部净大人的嫡女,很快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去了,只要生米煮成熟饭,何愁不能平步青云,只可惜二人说话耽搁了些时间,司南和净煜两人运着轻功来的又快,不待发生点什么,就被司南打断了。 听得自己没有和他发生什么,净姝不免松了口气,其他人亦是。 意娘真心实意喜欢林深,就算死了也一心只想他好,林深对她虽有几分喜欢,却并没有真心,于他而言,意娘不过是个倒贴上来的傻丫头,心安理得享受她的倒贴。 当局者迷,意娘此下被司南一点,顿时恍然大悟,回想种种,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,一厢情愿跟着他来京城,一厢情愿将自己清白身子给了他,死后亦是一厢情愿放不下他,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究竟是回家了还是遭遇了不测,不在乎她究竟是生还是死。 “放我出去!放我出去!”意娘的声音逐渐凄厉,听得人莫名胆寒,林深更是吓得跪下了。 “既然看明白了,就别再执着于他了,究其根本,还是最初你自己一厢情愿留书出走,执意跟着他来京城,才给了他可趁之机,事情已经铸成,杀了他亦回不到从前,更是给自己徒增杀孽,不如早早投胎转世去,下一世擦亮眼睛看人。至于他……” 司南停了一下,微微眯眼,而后继续说道:“至于他,上苍有眼,因果有报,一切自有定数。” 司南劝她,那厢林深趁机赶紧附和:“意娘,此生是我负你,下一世……下一世,我必定百般偿还!” 许是被二人的话说动了,意娘凄厉的声音渐渐停止,好一会儿,轻幽幽飘来一句:“天地为证,记住你说的这句誓言,我等你下辈子。” 说完,司南打开葫芦盖子,只觉一阵风过,便再没了意娘的声音。 林深这才松了口气,跌坐在地上。 司南走到他身边,蹲下身,与他说道:“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,又何谈下辈子?也只有她,到现在还会相信你的话,你可曾后悔辜负了一个待你这般死心塌地的姑娘?” 许久,林深方才说道:“我从未想过会和她有什么,若不是她一厢情愿跟我来京城,一切就都不会发生,她落到这个下场,都是她自找的!” 林深说完,从地上爬起来,走到净大人面前,“虽说我不曾和令千金实质发生什么事,但令千金当时衣裳湿透,近乎赤裸,被那么多人看着闯进我的房间,怕是没有哪个少爷敢娶她了,在下虽不才,但如今你们也没有选择了,与其让小姐青灯古佛孤苦一生,不如嫁与我为妻。” 林深厚颜无耻求娶,听得净家人气得不行,净煜立即又赏了他一拳,若不是净姝拉着,怕是真的会如司南方才所说,让他无法走着离开净府。 “青灯古佛也好过与人渣为伍。” “那就祝净小姐长命百岁,好好享受这人间孤寂。”林深吐了口血,笑着说完,大笑着离开了净府。 【28、林深之死】 等他一走,汪氏抱着净姝直叹:“我儿命苦啊!” 瞧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,司南心中叹了口气,不是早说了她姻缘无碍,远在天边近在眼前,怎不好好琢磨琢磨。 司南正琢磨着该怎么提点她一家,就见净府管家急急跑进来,说林深一出净府大门不远就失足摔死了。 这消息让大伙儿都震惊了,只有司南老神在在,似乎是早有预料。 净煜赶紧去看,司南随之跟上,他们到时,那儿已经围了不少人,都是净、安两家的奴仆,今儿大雨,此时天晚,没有其他行人,司南看过全场,吩咐下人去通知巡逻的衙差。 衙差来之前净煜简单看了一下,林深确实已经死亡,是被路旁树下的杂草绊到了脚,摔倒时脑袋磕到了块石头上,当场死亡。 是意外,怎么会这么巧?净煜有些狐疑,但看现场,确实是意外,只是大晚上的,他为何不走大路上,偏要走杂草丛生的树下呢? 衙差很快过来,查探结果与净煜一样,他们并没有纠结他为何没走大道上,只是对他身上的伤有些怀疑,有很多处都不像是摔的。 净煜站在一旁,纠结着要不要解释一下,他担心一解释会把净姝牵扯进来。 正犹豫着,司南先行说了:“他身上的伤是我打的,他勾引我妹妹,我给他点教训,谁知他一出门就自己摔死了。” 司南一边说着,一边指了指自家门口,衙差顺着看去,看到安府二字,顿时没了言语。 九千岁若要杀一个人,定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,根本不会闹得这般大。 衙差很快将尸体带走,净煜问司南:“是不是你搞的鬼?” “我杀他干嘛?”只是没救他罢了。 司南只说了前半句。 “那是怎么回事?难不成真的这么巧?”净煜怎么也想不通。 司南轻轻弯唇,“自然是没有这么巧合,想去看看吗?” 净煜赶紧点头,当然想弄清楚究竟。 “去把姝儿带上,咱们去城外百花阁。” 带上净煜,主要是刚经历过这一遭,净家人肯定不放心再将净姝交于他,有净煜同往,同意的可能性大一些。 司南打着算盘,只是到底还是低估了疼孩儿的汪氏,经历过这一遭,怎么都不愿让净姝和他出去,更别说还让净煜再跟着去冒险。 “事情已经如此,净小姐应当亦不想半途而废吧?大家都想了解所有事情真相吧?” “您放心,不会再有这种意外了。” 司南一再劝说,说到最后,还是净父拍板,让他们同去。 汪氏捂着胸口,叹道:“再有几回,我迟早让他们吓死了去。” “儿孙自有儿孙福,但凭天意吧。”净父说着,差人去请了大夫,毕竟媳妇儿刚刚被气晕过去了,还是要瞧瞧大夫才安心。 叁人出门时天色已经很晚,到百花阁,已经是深夜,百花阁门上已经都贴上了封条,里面漆黑一片,好在这时雨停了。 叁人翻墙而入,园子里感觉比外头更黑,掏出火折子点燃,净姝就不免发出了一声尖叫,下意识扑进了司南怀里,“那里,那里有个女人在看着咱们!” “卧槽!妹妹,你可别吓我。”净煜也怂了,他看不见妹妹说的什么女人。 司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,笑道:“没有鬼咱们也就不会来了。” 说着递了张符咒给净煜。 净姝看了看,抬头问他:“我的呢?怎不给我?” “我不就是你的护身符?” 司南说完,拉着她往前走,净姝吓得没有细想他刚刚那句话,紧紧抓着他的手,就这般还觉不够,紧紧将他手臂抱在怀里才稳下心中害怕。 再次感受到她胸前的软嫩触感,司南默默翘了嘴角。 走到园子中间,司南停下脚步,从背囊拿出几根大蜡烛,交由净煜在各个方位点上。 烛火照亮周围,满园子鲜艳欲滴的花,净煜没瞧出什么,转头看向妹妹,只见妹妹惊恐的神色,赶紧走到她身边去,问她又看到了什么? “鬼,全是鬼……” “方都何在?”司南问。 净煜随之看去,只见他对着一株花朵在问。 方都他不知道是何人,净姝却是知道,就是之前听黄老板说的那个用自己的身魂种出赤丹的人,不过照黄老板之前说的,刘叁小姐嫁人,他最后一次梦到方都,方都知道两人无望,不是应该化了执念,归去黄泉了吗?怎还会留在世上? 一阵风起,百花丛中多出了一朵花,百鬼之中多出了一个人。 “你就是方都?” “正是。” “林深是你杀的?”司南直截了当问他。 “是,他辜负意娘的一片真心,他该死。” “是吗?我看分明是他那些话说中了你的心,一厢情愿的又何止意娘,还有你,对吧?” “刘叁小姐当初的意思是与你划清界限,你明明知道却还是一厢情愿寻求赤丹开花的法子,不惜用身死换得花开,落到现在这个境地,可不就是应了林深说的那句自找的吗?” “你胡说什么!”方都厉声否认司南所说,否认他那句“自找的”,寒风霎时变得凛冽,吹得花叶狂飞乱舞。 “究竟是不是胡说,你心中清楚,若我猜的不错,是你帮助意娘附身的吧?” “是又如何,意娘那傻姑娘,我费尽心机帮她附身成功,她一个激动,竟一点不知隐瞒,这么快就被发现了。” 司南没猜错,意娘被黄老板诱骗杀害,魂魄痴念林深,让方都想到了自己,所以帮她向黄老板说了情,提前帮她附魂送去听雨楼,让她趁着春闱时候能再见见情郎。 黄老板担心她是新魂,见到情郎会出差错,不放心让她一人,所以将其附身到方都所在的赤丹上,让方都看管,务必不能有一点差错。 黄老板千防万防,万万没想到方都会被她对林深的一片真心所打动,决心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。 方都听得意娘一面之词,只以为他们俩是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,以为林深对意娘也是这般真心,殊不知一切都只是意娘的自以为,痴情郎是负心汉,最终才弄成了如今这种局面。 “刘叁小姐已经嫁作人妇,这些你都知道的,你还有什么放不下?为何还不归去黄泉?”司南问他。 “不必你多管闲事!”方都说罢,不再回应他的话,随即朝他攻击过来,似不想让他再多说自己的事情。 司南抱着净姝旋身躲过,不急不慢与他周旋,一旁净煜看他对着空气动手,有心帮忙,却是不知该从何下手,只能赶紧让他把妹妹扔给他,由他保护。 司南此时顾不得搭理他,继续与方都说话:“事情摆在眼前,你还想自欺欺人多久?赤丹就算开花,你们也已经人鬼殊途,刘叁小姐不会与你回到从前了,你为何不愿相信事实真相?” “自不用你管!”方都声音愈发凌厉,攻击也愈发凌厉,司南抱着净姝,只能不停躲闪,渐渐落了下风,正此时,其他花魂一拥而上,替他们挡住方都的攻击。 两厢僵持着,突然又有人翻墙而进,一身黑衣,蒙着面,只露出一双眼。 他看见司南抱着净姝,对着空气说话的场景稍有些意外,不过很快反应过来,朝司南禀报:“少爷,刘叁小姐的身份已经查探清楚,是如今工部尚书家的叁小姐,已于七年前,与左翰林家二公子成亲前一天晚上,自尽而亡。” “怎么会!”净姝惊呼出声,“那黄老板不是说刘叁小姐嫁人了吗?” 一时间,在场所有人和鬼都停了下来,齐齐看向那人。 风静了,树也停了,园子里安静的可怕。
【29、黄老板的算计】 “据说刘三小姐此前另有心爱之人,因家里逼迫分开,被强迫嫁与左翰林二子,遂才会在成亲前自尽而亡,此事事关两家颜面,对外只说三小姐偶感风寒,推迟了大礼,而后只说是三小姐重病不治而亡。” “确定无误?” “属下愿以性命担保。” 狂风再次骤起,方都有些失控,连连说道:“不可能,不可能,黄今林亲眼看见她成婚的!” 方都此话一出,司南才知自己想错了方都的执念。 他之前猜测方都又像生前一般自欺欺人,执念觉得刘三小姐看得赤丹开花,就会与他百年之好,可如今看来,方都分明是清楚知道刘三小姐已经嫁作人妇,那他为何还有执念,不归去黄泉呢? 司南仔细一琢磨,才发觉,自己忽略了一件事。 之前根据意娘的话,他推测方都还留在世上,是他帮助痴情的意娘夺了净姝的身体,所以他才会让人去查探刘三小姐具体身份,他担心方都这痴情汉,不亲耳听到刘三小姐说出诀别的话,不会善罢甘休。 他忽略了黄老板一开始的交待是在故意误导他们。 黄老板故意说刘三小姐成婚那天,他最后一次梦见方都,并没说明方都知晓刘三小姐成婚后究竟有没有离开,是故意让他们下意识以为方都得知刘三小姐成婚后,了却执念,转世投胎去了。 黄老板为何死到临头还要撒这么一个谎呢?他为何要将刘三小姐的死讯瞒着方都呢? 司南放下怀中的净姝,看来所有的一切还得问问那黄老板。 一行人和鬼一起去了大狱,拿着九千岁的令牌见到了黄老板,不曾想那黄老板正欲自尽,司南和净煜赶紧破开牢门,将其救下,一番威逼利诱下,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。 当初那个高人告诉黄老板,要想用人身魂滋养树木花草,需得其自愿献身,不然无法成功。 赤丹能开花,正是因为方都自愿献身,才换得花开不败。 黄老板实在想试试用人魂魄精血养出来的茶会是什么滋味,求着高人再赐法子。 将所有身家尽数奉上,总算打动了高人,高人告诉他,方都乃自愿献身,可以用方都的魂魄做引,借他的魂魄将其他魂魄禁锢于花中,唯一的难处在于如何说服方都帮忙,如何让他执念不消,一直留在人世间帮他禁锢魂魄。 黄老板心下有了主意,方都生前本就执念颇深,如今魂魄不消,说明执念还未消失,于是乎,他便用刘三小姐做饵,诱哄他说,黄泉路上等三小姐一块儿,到时一起投胎轮回,下辈子再做夫妻。 方都果然上当,心甘情愿困于赤丹当中,等待心上人一块儿投胎,只是黄老板没想到,有位方都的同窗听得刘三小姐要成亲的消息,多嘴将方都之死告诉了刘三小姐,刘三小姐知道方都为了她而死,大悲之下,一根绳子殉了情。 黄老板打听到内情,如何会告诉方都,只用话骗着他,说三小姐已经嫁人,一切安好。 等方都彻底相信了,黄老板又找高人用法子使得方都魂魄虚弱,骗他魂魄就要消亡,要用其他人的魂魄维持。 魂魄随着时间推移,本就会淡化人性,只剩执念,听得黄老板所说,方都没有多想就同意了,不知不觉就沦为了黄老板的棋子。 黄老板死到临头还瞒下方都,瞒下刘三小姐的死,是因为他想死后借方都助力,也附身到茶树上,他最后想用自己的血肉魂魄滋养出一树茶来。 其他花魂都以为方都和他们一样,是被黄老板养的花魂,并不知自己是被方都灵魂牵制才无法投胎,黄老板不说,花魂们也不知道,只想着司南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,夜里正打算自尽,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。 听得事情真相,方都顿时暴走,朝黄老板袭去。 司南赶紧拦下,“与其再费时间纠缠,还不快去地府,说不定刘三小姐也在等你。” 司南这话戳到了方都的软肋,方都愤愤收手,一阵烟儿似的走了。 待他消失,其他魂魄便失了桎梏,身上的青茎尽数消失,朝司南等人道过谢,便都去了地府报道。 怨魂消失,周边的温度都高了不少,净姝还有疑问,再问黄老板:“你一开始明明不是坏人,为何最后会为了种茶会不惜杀人?” 黄老板颓然坐在地上,看着远处烛光,喃喃说道:“我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种出最极品的茶……” 净姝闻言,叹了口气,鬼有执念会逗留人间,人性消弭,会滥杀无辜,人又何尝不是呢?一旦被欲望主宰,生出执念来,便什么恶事都做得出,在某种程度上,鬼和人没甚区别。 回去路上,净煜缠着司南和净姝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,听完不由感叹:“没想到姝儿一个撞鬼,竟牵扯出这么多事来。” “撞鬼就撞鬼吧,偏生还连累我损了清白,把娘都给吓晕了。”净姝忍不住抱怨。 “没事,到时候就说是司琴,反正林深已经死了,除了咱们自己人,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。”净煜安慰妹妹。 “也只能这样了,希望能蒙混过关,不然我就只能孤独终老了。”说起这个,净姝又不免抱怨司南,“说好的护我周全呢?” “需要我负责吗?”司南真诚发问,问红了净姝的脸,不明白他说的负责,可是她理解的负责? 净姝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他究竟,就被哥哥出声打断:“方都和刘三小姐还能再续前缘吗?” “谁知道呢,全看上天了,不过林深和意娘大有可能下辈子还会有所纠缠。” “为何?”净姝不解。 “他刚发完誓言就死了,说不准就是天意。” “不会吧,不是方都杀的吗?” “他的誓言可是他自己说的。”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回了家,司南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兄妹俩,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情还没结束。 他们忽略了黄老板口中的高人,忽略了用人血肉魂魄滋养花朵树木这法子是妖法,能教出这种法子的术士,又岂会是好的呢? 这些人看似都因黄老板而死,可究其根本,还是因为那术士贪财,明知传授黄老板妖法会害得许多人惨死,竟还敢传授。 这么多人惨死,司南不相信其中没有天意因果。 后面的事就不让他们参与了吧。 分别之时天边已经蒙蒙发亮,净姝与司南商量要在家休息两天,经此一吓她得好好缓缓,陪陪爹娘再说。 对此司南没有异议,让她有事就来隔壁寻他,说罢,从怀中拿出之前给她藏身的玉佩,递给她,“这玉养人,你留着吧。” 净姝双手接过,看看手中的玉佩,又抬头看向他,红着脸小声问了句:“你刚刚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?” “姝儿,还磨蹭什么呢?”净煜已经进门,等得有些不耐。 司南看了眼净煜,暗骂其没眼力见,面上却是笑道:“改日再说吧,别让你哥哥等急了。” 净姝可恼回头看了眼哥哥,气呼呼地进了门。 净煜有些莫名,不知妹妹瞪他做甚。 【30、阴枣】 此番折腾了一天,又惊又吓,又是淋雨又是被鬼附体,净姝早就累的不行了,往床上一趴就睡着了,这一放松下来,毫无预兆发起了高烧,等六艺六礼发现时,已经是中午,赶紧唤人去找大夫。 一番诊治用药,晚上才算退了烧,才算有了几分胃口吃东西。 正吃着,净煜着急忙慌过来,说道:“刚刚九千岁回家发了一通脾气,让人将司琴送走了。” 这……司琴不是假的吗? 净姝有些想不通,莫不是做戏要做全套?那以后她还怎么用司琴的身份和司南出去? 净姝扶了扶还晕乎乎的头,让哥哥去隔壁问问司南究竟怎么回事。 净煜很快回来,带来了司南。 “好些了吗?”司南问。 净姝点点头,赶紧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? “听雨楼事情牵扯众多,已经惊扰了皇上,司琴这个假身份继续留着太危险了,只能处置了,你放心,那天状元楼的事情,都安在了司琴头上,与你无关。” “那我以后该怎么出去?” “再说吧,你好好养病,其他的事情无需你操心。” 司南说罢,让净煜寻了支大笔来,用朱砂水在净姝床前画了个法阵。 “此阵能助你恢复,三个时辰后擦去即可。”司南交待完让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,净姝看着他的背影,不免又想起今早问他的问题,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仔细和他聊聊“负责”一事。 也不知是药起作用了,还是他画的阵法起作用了,第二日起来便觉得大好了。 听雨楼的事情逐渐传开,一时间京城里谈茶色变,她家的茶也都换成了花茶和果茶,都是自家铺子里拿来的,保证干净。 在家待了几天,做着曾经喜欢的事情,心里却是莫名有些空落落的,总觉得生活平静的有些寂寥,隔壁那厮也不知在做什么,这些天竟也不来寻她。 净姝怨念着那日与他没说完的话,隔天清晨,交待六艺六礼一番,便装扮成小丫鬟模样,爬花架子去了隔壁。 和上次一样,偌大个庭院里见不到一个下人,净姝这回不曾去寻人通报,直接去敲响了司南的房门。 一下,两下,都不曾有人回应,净姝有些奇怪,难不成他已经出门了? 想了想,净姝还是开口唤了几声他的名字,确定无人应声,方才另外寻人去问。 今日天气尚好,不同于她上回来,溜达许久不见人,今儿已经有不少丫鬟在外走动,急匆匆的,似乎是赶着去哪儿。 净姝有些好奇,想了想,也跟了上去。 不曾想,这些丫鬟都是去厨房的,赶着吃饭吗? 净姝呐呐想着,靠近看了看厨房里面,没想到刚刚进去的丫鬟们都在宽衣解带。 谁家吃饭还要脱衣裳的? 正想着,就见丫鬟们陆续裸露出下体,排队坐上了一张凳子,大张双腿,露出光溜溜的私处。 “宋嬷嬷,可以取了。”有人喊话,净姝才注意到一方角落里坐着个人,年纪与她娘亲差不多。 宋嬷嬷净了净手,走到双腿大张的丫鬟身前,抚了抚丫鬟光溜溜的私处,摸得丫鬟轻轻发颤,轻轻娇喘,腿间有汁水溢出滴落才停下,然后将两根手指伸进了丫鬟娇嫩淌水的甬道里,一阵摸索,摸得小丫鬟麻麻酥酥,汁水乱溅,方才拿出一颗油润润的枣儿来。 净姝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,捂住了惊讶的声儿,这枣莫不是就是上回九千岁吃的阴枣? 正想着,宋嬷嬷又会往小丫鬟的穴儿里塞进了一颗干巴巴的枣儿,说道:“好生夹稳了,莫要出来了。” 丫鬟应下,扶着凳子站起身,腿儿尚还有些发抖。 宋嬷嬷陆续给这些丫鬟取了枣,又放了枣,随即让人将取出的一盘枣儿随其他早点一块儿送去了九千岁房里。 净姝完全懵了,怎么也没想到九千岁吃食的阴枣是这么来的,一时有些怔愣,都忘了避人,等她回过神来,宋嬷嬷已经到她面前了,把她吓了一跳。 “新来的小丫头?生得倒是不错,瞧瞧吧。” “什么?”净姝一脸莫名,还不待反应过来,就被人擒住手脚,带进了厨房里。 她这才知道刚刚宋嬷嬷并非是在和她说话。 “你们误会了,我并非你们安府丫鬟,我是来找司南的。”净姝赶紧解释,赶紧挣扎。 听她呼喊,宋嬷嬷挥停了那人,问道:“司南少爷的朋友?” 净姝赶紧连连点头,“我寻他不到,才误入了这儿,不信你可以去问他,九千岁亦是知道的。” 宋嬷嬷轻轻抬手,那擒住她的丫鬟便松了手,净姝赶紧扯了扯衣襟,惊魂未定。 宋嬷嬷没说话,上下打量着她,看得净姝有些战战兢兢,总觉得她笑里藏刀,眼神毒的很,让她莫名害怕。 看了一会儿,宋嬷嬷面上笑容更深了,“你是隔壁净小姐吧?” 净姝点点头。 “果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,难怪让司南少爷日日惦念。” 宋嬷嬷的话让净姝红了面颊,正要反驳,宋嬷嬷先行开口吩咐下人去寻司南,她只好闭了嘴。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,司南才姗姗来迟,看见他,净姝这才松了口气,赶紧起身相迎。 “你怎的来了?”司南很是高兴。 “司琴被送走了,我来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?”当着宋嬷嬷的面,净姝只能先说起其他的事,好在宋嬷嬷很有眼力见,见司南来,行了礼,便就告退了。 司南拉着她坐下,说道:“我让义父帮忙寻了个擅长易容的暗卫来,往后你易容出去就是了。” 司南说着话,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她的脸,眼神灼灼,让净姝不禁红了脸,慌乱点点头,赶紧又寻着话问他:“你大早跑哪儿去了?” “出门吃东西去了。” “怎不在家里吃……”净姝刚问完,想起刚刚,顿时住了嘴。 司南看她神色有异,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,试探问道:“你刚刚是在哪儿碰见宋嬷嬷的?” 净姝看了他一眼,没有说话,面上却是红透了,侧过了身去。 “那什么,传言用女体滋养出来的枣儿有吸阴壮阳之效,不少太监以此为食,我义父也听信此道。”司南尴尬与她解释。 净姝羞窘点了点头,喝了口茶做掩饰,好一会儿,鼓起勇气说道:“有一事忧缠了我好几日,我实在忍耐不得想来问问你的心意……不管你愿不愿,我都是豁出去了……” 净姝的话有些语无伦次,司南却是心中一喜,赶紧应道:“你有话不妨直说。” “你,你那日说我的缘分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,我想问问,我的缘分是否是远方来的,现在在我眼前的你?” 净姝羞得不行,这话儿说的也是轻得不行,要不是司南隔的近,怕不是要听岔了。 司南面上大喜,可算是等到了她的主动,“好姝儿,我终于等到你这话了,那天桃林初相见,我就说你缘分到眼前了。”司南一面说着,一面指了指自己,“到眼前的不就是我嘛,你没领会过来,我也不好说破,才想着借你撞鬼之事,来场英雄救美,与你熟络,哪成想一时心急,让你们误会了。” 净姝一惊,没想到她一直觉着不可能的理由才是他真的想法。 “你怎么不直接和我说?” “我那时说,你怕是会以为我是个登徒子,觉得我在调戏你,怕是会让你哥哥将我打走吧。” 【31、定情】 得知自己喜欢的也是喜欢自己的,净姝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滋味,面上的红,烧到了耳根,烧红了脖颈。 “我这就让人去你家提亲。”司南说着,就要唤人,净姝赶紧拉住他:“会,会不会太快了?” 净姝又结巴了,这回不知是羞的还是惊的。 “快吗?我倒觉得太慢了。” 净姝轻轻弯唇,“你别着急呀,容我先探探我爹娘的口风。” “那,一切都听你的。” 窗户纸一经捅破,司南便不装了,一双眼落在净姝身上,就不曾离开过,火辣辣的视线,看得净姝面上的红晕经久不散,只得寻着话题,转移他的注意力。 “你这几日忙什么呢?” “还记得黄老板说的那个高人吧,我摸她底细去了。” 那人在西大街名头不小,被称作鬼婆,又被人称作送子娘娘,凡有女子难产,寻她去,保管能平安无事。 据说这鬼婆本来只是一个寻常妇人,面丑无颜,年近三十才嫁了个鳏夫,后怀孕难产,生下一死胎,她便有了沟通阴阳的能力。 “还能这样?”净姝有些吃惊。 “传闻罢了,经我这几日查探,通灵的并非她,而是她生下的那个死胎。” 死胎?净姝还是不明白,都是死胎了怎么还能蹦哒? 司南不知该怎么和她说明,想了想,说道:“既然你今儿来了,我就带你去瞧瞧吧。” 司南说罢,唤人找了那易容的人来,净姝没想到,来的竟会是个姑娘,瞧着比她还小两岁。 “她唤作春枝,擅长易容,会些拳脚功夫,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。” 净姝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春枝,稍作犹豫,随即便点头应下,另让他代为谢过九千岁。 春枝易容只用胭脂水粉,寻寻常常的脂粉,也不知她怎么三两下就把她装扮成了另一个人。 净姝揽镜照了许久,也没看出什么玄机来,只得作罢。 此时正是早市热闹时候,西大街不少来赶集的人,人群拥挤,净姝拉着司南的衣袖,随他在人群里挤过。 鬼婆的家在翡翠街,大门两扇开,各挂一块牌子,左生右死。 司南领着她进门,就见门里坐着个老妇人。 老妇人瞧着很是精神,只是右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红疤,瞧着很是可怖。 老妇人坐在桌前,桌上另放了两个空茶杯,他们一进门,老妇人就提壶倒茶,似早料到他们会来。 “你又来做甚?”鬼婆一边倒茶一边问司南,“还带个帮手,莫不是怕了?” “可不是,带我媳妇儿来给我撑腰。”司南笑嘻嘻应下,脸皮极厚,净姝却是被他一句媳妇儿叫红了脸,眼神都不知该怎么摆了。 慌乱之际,净姝突然看到里间帘子动了一下,像被风吹动的一样,可此时并未有风。 净姝看了一下,正要收回视线,帘子又动了一下,她抬眼看去,就见一个浑身发青的婴孩,笑容诡异的看着她。 “有鬼!”净姝嗷的一声,赶紧往司南身边躲。 司南伸手抱住她扑过来的身子,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,并不见有什么。 司南微微垂眼,抚着她的背,安抚道:“你看错了,什么都没有。” “怎会?我看的清清楚楚的。”净姝说着,又往门帘那儿看了看,门帘好生搭着,并无异样,可刚刚她真真是看到了一个小婴孩啊! 净姝狐疑看了下司南,再想他刚刚进门模样,心中略有狐疑,莫不是他故意在鬼婆面前藏了实力? 正想着,突然又有人进门,是个火急火燎的男人,他妻子难产,是来找鬼婆帮忙接生的。 “安少爷,请吧。”鬼婆开口送客。 司南并不起身,且说道:“也让我们开开眼吧。” 鬼婆见他们不走,犹豫了一会儿,喊来儿媳妇来看门,随之拿上个药箱子,跟着男人出了门。 司南看了眼她儿媳的大肚子,拉着净姝跟上了他们,跟着他们小跑着一块儿去了男人家里。 一进院子,就听女人凄厉惨叫,听得人不禁胆寒,净姝赶紧拉紧了司南的衣袖。 “前日夜里发作的,已经一天有余了,稳婆说保不住了,还请送子娘娘帮帮我们。”男人一面说着,一面请鬼婆进去,房帘掀开刹那,净姝闻到了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,那鬼婆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孩子,姿势诡异地回头看着她,咧嘴诡笑。 “她……”净姝脸都吓白了,指着那已经放下来的门帘说不出话来。 司南抚了抚她的背,轻轻与她说:“那就是鬼婆的儿子,当初生下来的死胎。” “我方才看见的就是他。” “他见你胆子小,故意吓唬你呢。” “……那你方才怎么说是我看错了?” “不装弱一点,她怎么会放心让我们跟来,今儿托姝儿的福了,我之前来了几日,都没寻到机会接近鬼婆,那鬼胎防范地紧。”司南说着,握住了她抓着他衣袖的手,笑道:“许是命格原因,姝儿招鬼怪喜欢,是我等如何也比不上的。” 净姝无语,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吧? 两人闲谈不多久,里面就传出了孩儿的啼哭声,生下来了。 司南抬手掐算了一番,心下了然。 鬼婆背着手出来,面上少了几分红润,男人忙忙送上红封,鬼婆接过,轻轻掂了掂,面露满意收进了怀里,随之离去。 司南看了看天色,拉着净姝追上她,继续与她闲扯,然而鬼婆此时却并不想搭理他,似乎是刚刚帮人接生费了不少精神。 走到翡翠街头,正是正午时分,太阳到了正空中,司南突然拉住鬼婆,伸手拍了张符咒放她身上,快速念了段咒,鬼婆就动弹不得了。 净姝不明白司南这是何意,只听他对鬼婆说:“这么多年了,你常接触阴阳,应该也有所察觉,你这儿子不对劲,大有可能是你当初怀孕的时候,被什么邪灵野怪钻了肚子,你亲儿早就被它害死。它想借你儿身体,从你肚子托生成人,不料却失败了,只得借你儿之名,哄得你助它再行修炼。” 司南说着,打开她身上的药箱子,取出被油纸包裹住的一物,“正经仙家,又怎会吃食胎盘?又怎会知晓用人肉魂魄滋养花朵的妖法?” “你最好想清楚了,它现下已经盯上你儿媳了,你也不想你孙儿有事,不想儿媳重蹈你的覆辙吧?” 也不知是被符咒定住还是其他,鬼婆面上神情一点都没变,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。 司南又拿出一张符咒,塞进她手里,“你若不信,今晚将符咒交由你儿媳,让她将符咒烧成灰,混着糯米粥涂抹到肚子上,第二日必有分晓。” 司南快速说完,拿下了鬼婆身上的符咒,她便能动了,正想说什么,司南递了个眼神给她,她便住了嘴,司南随之拉着净姝告辞离开。 净姝看得云里雾里,不由问他:“怎么回事?我听得有些糊涂,还有,你为何要定住鬼婆?”